李溆直直的盯着他,“请父皇退位。”议政殿静得吓人。皇帝凌厉得眼神仿佛能吃人,“说了那么多,还是惦记着皇位啊?”他嗤笑,“可以,你若是去亲手杀了太子妃,朕,即刻让位于你。”“父皇怕是弄错了。”李溆说,“父皇即刻退位,儿臣登基后,迎娶姜家幼女为后。”“混账!”皇帝骤然起身,抓过李溆手上的剑挥过去。剑风扫过李溆的发丝,断了几根落在地上。“父皇若是要杀儿臣,儿臣绝不苟活。”李溆不躲不避,身姿挺拔如松。皇帝踉跄后退,握不住的长剑落在地方,颓败的跌坐回龙椅上,久久无言。这就是他亲手栽培的太子。冷静,从容,勤政,识人。可偏偏对自己的血脉亲人,无情狠戾。“朕可以退位给你,但,你得迎纪侧妃回宫,立为皇后。”皇帝思绪回转。他不等李溆开口,又说,“姜睿渊是能臣,可他身在朝廷,掀不起风浪,纪家乃经世书香门第,天下学子趋之若鹜,读书人的心若是偏颇了,你这皇位也难稳了。”“萧家手掌兵权,可萧时砚无子,萧姒不过是个女人,两广总督的位置落到她手上,迟早是要起乱的。”“儿啊,父皇是真的为了你好。”最后一句,皇帝的语气诚恳。可并没有让李溆动容。“这便是父皇的纵横之术么?”他说,“看来,父皇的确是不适合再继续坐在皇位上了。”李溆眼眸深邃,“稳住天下,靠联姻有什么用?”“父皇不是说,两广落入萧姒手上,就要起乱子么?您这样瞧不起女子,那为何又觉得光凭一个纪倾,能稳住纪家的人心?”皇帝被噎了个狠,恼羞成怒,喘着粗气,又不知如何说话。“父皇退位,尊太上皇,迁无极宫,”李溆拱手,屈身,“您且看着,儿臣是如何无需联姻,稳定天下。”直至暮色降临,宫灯四起,议政殿的大门才缓缓打开。官员们跪了大半日,精疲力尽。此时却纷纷挺起腰身,聚焦在小跑着出来的吴公公身上。“宣陛下口谕,朕身体每况愈,无力操劳国事,即日起传位太子——”又对左相说,“陛下说了,让您代为拟旨,下发三省六部,昭告天下。”“臣遵命。”左相磕头。再抬眼时,新帝缓缓而来,逆光负手而立。百官俯首,额头触地。李溆清冷的目光扫过跪伏的人群,最终停在远处宫墙外,那里是颍州的方向。京城的消息,传到颍州格外的快。姜穗捧着来信,绽放出明媚的笑容。尘埃落定。即为天子,想必是彻底躲过了劫难。她放下手中的书信,心中是从未有过的宁静。“看来咱们家,要出一位皇后了。”姜熙托腮。姜穗失笑,“姐姐今日怎么不下山去?”鹿山镇唯一的医馆,坐落于山脚下。是姜家开的,看病不收钱,抓药也不收钱,却收五谷杂粮,草药柴薪。姜熙得空,就坐堂诊脉,比起姜穗的清闲,她忙碌了许多。“我不去,说明没有人生病,”姜熙眨眼,“我只愿天下皆如此,让我做个闲人。”她转头看向有些阴沉的天,“要下雪了,等这场雪毕,咱们启程回京过年吧。”“好。”姜穗点头。李溆登基,这天下,再也没人能肆意要她的命了,她自然也不怕踏足京城。初雪簌簌落下时,姜家庭院的那棵老梅桩缀满银霜。京城已经有些时日未有来信了。姜穗也不急,让人抬着绣架放在正对着老梅桩的窗子前,绣着自己的嫁衣。